第一百九十九章 迷津

    我迷迷糊糊的回到家中,刚走到拐角处,便看到杜宸宇的宾利停在院外,我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诧异,他怎么来了?

    走进院子,看到杜宸宇笔直的坐在长椅上,像一名受训军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无法僭越的气质。

    长桌上放着一个茶杯,杯中热气缥缈,苒苒升腾,秦仂坐在地下室入口的小马扎上,正低头玩着手机,见我走进来,便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杜宸宇站起身,那雄伟的身姿宛如苍天古树一般,高挑挺拔,搭配着一身墨绿色的长款棉服,为他冷酷精致的脸庞,增添了一抹无与伦比的神秘感。

    他见我脸上被打的红肿紫青,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嘴角还残留着道道血迹,白色的鞋带,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眉宇紧蹙,盯着我看了片刻后,又慢慢的坐到长椅上,端起面前的茶水,轻噬了一口。

    我们三人都没言语,我抽了抽鼻子,走到地下室,换了身衣服,掏出手机,看到了三个未接来电,是杜宸宇打来的,难怪他会找到这里来。

    回到院子,我点了支烟,刚吸了两口,杜宸宇便淡淡的说:“长痛不如短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什么?”

    我满脸疑惑的望着他,没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杜宸宇撇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我说:“王苓那个女人,你一定要避而远之,如果因为她而影响了店面开张,你负的了责任吗?”

    我非常诧异,他怎么知道事情的内幕,难道是?

    我把目光转移到秦仂身上,他白了我一眼后,又继续低头看云书尘的直播了。

    “她像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我已经跟她说的明明白白,而且欣妍也见过她,她依然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恬不知耻,我还能怎么做?”

    我喃喃地说着,似乎自己才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倒是这一肚子的苦水无人倾诉,感觉自己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秦仂听后,满脸不屑的说:“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要是讨厌她,为什么还要跟她出去吃饭?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被我撞见了还如此慌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亏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想到也是一个偷腥馋猫。”

    “你说什么?秦仂,话不要乱讲,你不过是撞见我俩在一起上车,但这能说明什么?做为朋友,你今天的话是不是讲的有些伤人了?”

    我涨红了脸颊,感觉自己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但又悔不当初,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就钻到王苓的车里去了。

    秦仂站起身,把手机塞进兜里,大声说道:“我怎么伤人了,你要是行的端,坐的正,为什么会心虚呢?”

    “我怎么心虚了?”

    我身体颤抖,情绪亢奋,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

    秦仂抿了抿双唇,身体本能的向后瑟缩着。

    “行了,别吵了。”

    杜宸宇低吼一声,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他脸色铁青,神情冷酷,似乎对这场乌龙闹剧非常不屑。

    “我给你最后的期限就是,保证年后开张营业,如果你因为这种小情小爱影响了利润,那就别怪我杜宸宇翻脸不认,虽然这100万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我不想因为看走眼,而损失了无辜的钱财,还有就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欣妍跟我亲如兄妹,她既然选择了跟你在一起,那你就要对她负起责任来,你俩胼手胝足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莫大的缘分,而是欣妍那颗义无反顾的执念和初心,夫人之所以对你百般挖苦,异常不屑,你难道自己就不能找一找原因吗?我帮你帮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要什么东西都靠情绪解决,这样长期下来,你会越来越粗鲁,越来越鲁莽,越来越愚钝。”

    突然被杜宸宇怒怼,我觉得心里的烦闷瞬间缓和了不少,秦仂站在地下室的门口,怒气冲冲的看着我,我苦涩的笑了笑,走到他身旁,拍了拍的肩膀,轻声说道:“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秦仂撇了撇嘴,气鼓鼓的说:“懒得管你。”

    说完便坐在马札上,掏出手机,继续看起了直播。

    看到秦仂那张稚气未退的脸颊,我竟有些黯然神伤,自己比秦仂大不了多少,但为什么活的如此拔劲,生活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每一道滋味我都尝透了,正如韩寒所说:听过很多道理,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看到杜宸宇那张充满期待又无比憎恨的脸庞时,我便告诫自己,绝不能让他失望,他对我的期许实在太高,自己就像一盘被布置好的棋子,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铩羽而归。

    我换了个话题,看着杜宸宇说:“杜大哥,小冉现在怎么样了?可以出院了吧?”

    杜宸宇双手插兜,瞥了一眼桌子上凉掉的茶水,淡淡的说:“已经出院了,现在在我的住处做短暂的修养。”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他说:“改天方便的话,我想去看看她。”

    “不必了,你先处理好自己手头上的事再说吧。”

    他轻咳一声,俊俏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笑容,仿佛像一尊冰雕,只有那个走进他心里的人,才能一点一滴的慢慢融化。

    我突然想起了文兰,那个精雕细琢的美人,不知跟杜宸宇相处的还算融洽,便试探性的问道:“你跟文兰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定,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冷冷的说着,似乎并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到自己的娇妻。

    这时,渣哥推着一个大板车走进院子,车上装满了大包小包的服装,他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我急忙走过去,帮他把车推到院子中。

    渣哥见杜宸宇站在那里,便喘着粗气,沙哑着说:“什么时候来的,晚饭在这吃吧,我买了一大堆海鲜。”

    杜宸宇的嘴角上,扬起了一丝爽朗的笑容,他看着渣哥说:“不了,文兰在家还没吃饭,我得赶回去给她和小冉做饭。”

    “什么?”

    渣哥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他非常不能理解,这个外表刚正,冷酷无情的成功人士,既然还有这样温柔贤淑的一面,真是颠覆了对他的想象。

    送走杜宸宇后,我走到板车旁,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上面堆满了渣哥平时兜售的棉服棉裤,还有各种针织衫,围巾,棉帽,鞋垫,棉袜等等。

    “渣哥,你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了?不出摊了吗?”

    我满脸疑惑的问着渣哥,又拽出一袋夏天穿的短袖短裤,看来渣哥的货物也积压了不少。

    渣哥拎着一袋海螺,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哗哗的冲洗着,他哀叹一声,径自说道:“市场那边清仓了,库房里的东西必须要挪出来,而且市场今天提前关门,从明天开始,那里就不营业了。”

    “可是距离过年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呢,市民们都会提前置办年货的,如果现在停止营业,那会亏了不少钱的。”

    我把蛤喇和螃蟹拿出来,递给渣哥,看到秦仂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还是云书尘的直播吗?”

    秦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片刻后,他喃喃地说:“他真的是多才多艺,不仅酒量无敌,画画也很好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既然还会唱戏。”

    他露出满脸的艳羡之情,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他说:“会唱什么戏曲呀?”

    “二人转知道不?”

    他抬起头,抿了抿干燥的双唇。

    “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正月里是新年,少给老的拜年吗?”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自己虽然没听过这种戏曲,但小时候老爸老妈倒是常听,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记忆的。

    秦仂白了我一眼,不屑的说:“你说的那个是小拜年,只是二人转的一个片段而已,人家云书尘唱的可都是大戏,像《西厢记》、《蓝桥相会》、《回悲记》等等,可都是张口就来,唱的特别动听。”

    我长吁一口气,疑惑道:“男生不都喜欢看女生的直播吗,你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云书尘呢?”

    “不管男生女生,那都得需要才艺的,现在有很多女主播,不过都是一些搔首弄姿,出卖色相的妖精罢了,真正靠才艺吸引粉丝的,当然是云书尘莫属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自己平时不看这些东西,但隐隐约约听别人说,这个圈子乱的很,有的人开一场直播,动辄收入几万、几十万,是我们常人不能比拟的,但其中也掺杂着很多水分。

    桌子上摆着香辣肉蟹煲,盐水煮海螺,清蒸大虾,爆炒蛤喇,香辣鱿鱼须,还有一个蘸酱菜,水萝卜、黄瓜、小葱,都是我的最爱。

    秦仂来不及洗手,便窜到桌子旁,夹起一块海螺肉,沾了沾兑好的辣根,就扔到嘴里嚼着,边吃边竖起大拇指,称赞渣哥的厨艺简直是无与伦比,味道一绝。

    渣哥在板车上摸出来两瓶白酒,又洗了三个杯子,依次斟满后,才坐下来说:“没得办法呀,我们这些摆摊的,都得听市场那帮人的话,他们不让摆了,那就撤回来呗。”

    他深深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似乎有千言万语,都被这酒精所稀释了。

    我跟秦仂碰了下杯,看着渣哥说:“河西的跳蚤市场不让摆了,那你去城北的看看,那边的顾客相对来说还多一些。”

    “都一样,看来只能先卷铺盖回家了。”

    渣哥眼神呆滞,看着一桌子的美味,竟然没有胃口,看来被赶出市场,对他打击还是不小的。

    秦仂吃的津津有味,腮帮子鼓鼓的,他若有所思的说:“那你跟王涛一起开店算了,他那边正好需要人呢,我俩进进出出的,也忙不过来。”

    “是呀渣哥,你在我这干一个月,年前还能领不少工钱呢。”

    我喝了口酒,又辣又麻的感觉充斥着口腔,差点让我喷了出去,秦仂满脸嫌弃的看着我,喃喃地说:“德行吧,我的工钱还没着落呢,你这老板很不靠谱呀。”

    渣哥苦笑道:“工钱什么的就算了吧,帮兄弟忙活忙活,也比在家一无是处的好。”

    我们三人有说有笑,喝净了两瓶白酒,觉得不过瘾,秦仂又跑到对面的小商店,买回来一沓啤酒,夜深了,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酒精的味道,墙头上的野猫似乎被熏醉了一般,无精打采的蹲在黑暗处,观察着院落中的三名酒徒。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天高气爽,月明星稀,华灯初上,喝干杯中的酒,听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正放着一首凄婉的歌谣。

    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谁踩过枯枝轻响,萤火绘着画屏香,为谁拢一袖芬芳,红叶的信笺情意绵长,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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