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陈夫人 含打赏南瓜车加更

    昨夜里甘阳在接到宣香拿过来燕迟写的信后片刻没耽搁,骑马就去了南国公府,今儿个燕迟又亲自上门,南丘寒自然知道他所来是为何事。

    恭恭敬敬地将燕迟迎进来后,南丘寒道,“不必太子多跑一趟,我夫人昨日已经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陈国丞相府了。”

    燕迟笑道,“南国公这话说的,好像本宫来催债似的。”

    南丘寒一噎,虚抬眼皮看向他,心想,你不是来催债的,可你一来,我压力就陡增啊,若是小事,何必您亲自跑来?而既然您来了,就说明这次事件,非同小可呀,而这次事件又牵扯到我夫人,我能不忧心吗?

    南丘寒一脸忧心忡忡,对着燕迟道,“太子,我夫人从嫁给我后就很少回陈国,也极少与娘家人书信来往,不管她是哪国人,她嫁给了我,嫁入了燕国,就是我燕国人了,不管这仗打不打得起来,都跟我夫人无关。”

    燕迟笑道,“本宫不是糊涂人。”

    南丘寒放心地松一口气。

    燕迟问,“南陈夫人呢?”

    南丘寒道,“昨夜里接到甘阳的信,看了信的内容后她气的不行,她觉得愧对皇上,愧对太子,愧对于我,一大早就去祠堂里跪着了。”

    燕迟一惊,“啊?”

    南丘寒心疼道,“我劝解她半天,她不听,她觉得跪着心里能踏实,我就只能依着她了。”

    燕迟眉头蹙起,扬声喊,“赵无名。”

    赵怀雁立刻应声,“太子。”

    燕迟道,“你随南国公一起去看看南陈夫人,把她带过来,就说本宫没怪罪她呢,这事儿也跟她没关系。”

    赵怀雁唔一声,面带微笑地冲南丘寒说,“南国公带路吧。”

    南丘寒点点头,先向燕迟行了退礼,这才带着赵怀雁去祠堂那边。

    路上,南丘寒问赵怀雁,“赵先生,你认为这场战争打得起来吗?”

    赵怀雁笑道,“南国公忧心夫人,忧心家国,精神可贵,品质可佳,但说到行兵打仗,在下认为,国公要比我深谙其道的多,不过,国公既问了,我也不能搪塞您,太子今日在御书房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想开战。”

    南丘寒吁一口气,“还好有太子顶着,若是皇上,大概二话不说,直接打了。”

    赵怀雁听着噗嗤一笑,“南国公对皇上倒是很了解。”

    南丘寒摸摸头,“忠君自当理解君心。”

    赵怀雁眉梢微挑,笑着看了南丘寒一眼,心想,不愧是早年跟过燕帝的人,大概从燕帝手下过了一遍的人,都知道燕帝好战的本性。

    不过,这个太子……

    赵怀雁眼眸转了转,笑道,“太子虽然不愿意动辄战争,可若秦齐两国逼的太甚,而陈国又上赶着借道,那往后的情形就不好说了呀。”

    南丘寒能被封为国公,早年能跟在燕帝身边出身入死,自不是泛泛之辈。

    一句话,让他听到了关键点,那就是陈国。

    所以,太子亲自登临南国公府,又让近身文僚请他夫人出来,怕是有事情要交给他夫人呢!

    南丘寒深深眯着一双眼,不再说话,安静地带路。

    到了祠堂,守门家丁看到他,慌忙行礼。

    南丘寒问,“夫人还在里头?”

    家丁惶恐道,“是啊,老爷,夫人这……”

    南丘寒抬手,家丁立马闭嘴,半字不敢说了,他朝赵怀雁看了一眼,赵怀雁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他也跟着笑,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却也毕恭毕敬地见了礼,可见素养极好。

    南丘寒道,“把门打开。”

    家丁哎一声,利索地掏钥匙,将大门开启。

    门开了后,南丘寒带着赵怀雁进去了。

    祠堂不大,供奉着南家祖祖辈辈的先人排位,半人深的供桌前跪着一个女子,女子的旁边又跪了两个丫环,听到脚步声,女子没有动,两个丫环往门口扫了一眼,看到南丘寒,齐齐地喊道,“老爷。”

    这句老爷一出口,跪着的女子就将头转了过来,看到南丘寒,她道,“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我跪到心静自然就出去了。”

    南丘寒看她跪着的样子,无奈又心疼,“我也不想来打扰你,可太子过来了,还差了人来,喊你过去呢。”

    南丘寒侧开身子,赵怀雁就露了出来。

    裴芳乔看到他,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赵怀雁拱手,不等南丘寒介绍,率先自报姓名,“在下赵无名,刚担任太子文僚,南国公说的没错,不是他要来打扰夫人,确实是太子口谕,要传夫人过去,还请夫人起来吧,随我去见一见太子。”

    裴芳乔一听,哪里还敢再继续跪了,张口就喊,“秋意,秋浓,快扶我起来!”

    秋意、秋浓两个丫头听了,高兴地对望一眼,站起身就去扶她。

    等她站稳,走过来,赵怀雁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眼前的妇人大概有四十多岁,保养得当,衣着得体而精致,梳着贵妇头,一眼看去,很有气派,却又不张扬,内敛中尽显一府女主人的干炼,陈国丞相裴连甫的妹妹,果然有几分让人令眼相看的风华。

    赵怀雁收回视线,客气地道,“夫人请吧。”

    裴芳乔笑道,“先生先。”

    赵怀雁不客气了,左手往后一背,右手提起裤幅,跨出门槛。

    裴芳乔跟上。

    南丘寒跟上。

    两个丫环也跟上。

    五个人回到前厅,燕迟坐在宽背椅里喝茶,裴芳乔、秋意、秋浓三人上前见礼,见了礼,裴芳乔道,“太子,昨天信已经发出了,五天后我大哥就能收到信。”

    燕迟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茶盖,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水后扫了面前的几人一眼,随即对着南丘寒和裴芳乔说,“坐着说话吧。”

    南丘寒一愣,裴芳乔一愣,却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燕迟道,“本宫今天来,不是问信的事儿,本宫相信这么一件小事南陈夫人肯定能处理好,本宫今天来是跟你们唠唠家常的。”说着,问,“子衍呢?”

    南子衍,南丘寒的二儿子,与燕迟同岁。

    裴芳乔道,“他姐姐前日回门,他跟着去幽州城了。”

    燕迟笑道,“本宫把这事儿忘了,子娜嫁到幽州城的明家去了。”

    南子娜,南丘寒的大女儿,长燕迟三岁。

    裴芳乔道,“去了还好了,免得他听说这事儿后背着我们跑到陈国,找他舅舅的麻烦,这小子,性子刚着呢。”

    说到刚,裴芳乔瞪了南丘寒一眼。

    南丘寒无辜地摸摸鼻子,心想,儿子像老子,老子又是军人,能不刚吗?你当时爱上我的,不也是这股刚劲吗?

    燕迟将茶杯盖一合,慢淡道,“要说回陈国,本宫记得南陈夫人至少有三年没回去了吧?”

    裴芳乔叹道,“是呀,三年零九个月呢。”

    燕迟道,“三年多不见家人,你一定很想念。”

    要说燕迟亲自登门定国公府是为何,一开始南丘寒猜错了,可这会儿,从燕迟的三言两语里他倒是听出了眉目。

    裴芳乔也听懂了,她笑道,“确实想,太子也知道我跟丘寒相爱不容易,走到一起也不容易,而为了这份不容易,我很少回去,前几日子娜成亲,我原是想告诉家人的,但想到路途遥远,我爹娘年纪都很大了,受不起这长途跋涉的颠簸,我大哥倒是身子骨健朗,但他是陈国丞相,身份过于敏感,我就没通知他们,如今能有机会回去,我就去幽州一趟,带上子娜,带上明岭,再带上子衍,好好回去跟家人聚聚,也让他们看看我现在过的多幸福,夫君疼爱,子女孝顺,一家和乐呢。”

    燕迟笑了。

    赵怀雁听的敬佩不已,一是敬佩燕迟这么一个大男人,堂堂太子,竟这么会聊天,二是敬佩南陈夫人的机智。

    这句话应的好哇!

    顺坡而下,接了燕迟抛来的看似闲聊实则是皇命的旨意,又话里话外言明自己是回娘家省亲的,把丈夫、儿子、女儿,甚至是女婿都带上,但其实,这是压上全家性命的一种表态,表什么态呢?后面的话也说了,让她老爹老娘还有大哥看到她在燕国活的多么幸福,而她的幸福,靠的是什么呢?两国和平。

    所以,这趟省亲,可不单单是省亲。

    燕迟听了裴芳乔的话,感叹道,“难为南陈夫人了,你既想回去,本宫也不能拦,思念亲人,人之常情,你们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本宫派人护送。”

    裴芳乔屈膝施了个礼,“谢太子。”

    南丘寒也道,“劳太子费心了。”

    燕迟搁下茶杯,站起身,“本宫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先走了。”

    离开南国公府后,燕迟没让朱玄光回太子府,而是让他赶车到周府。

    昨天赵怀雁给周小婵治好了一只手,当时周别枝不在府上,去了皇宫,晚上回来听说周小婵的一只手被太子近身文僚给治好了,周别枝别提有多惊讶了。

    本来想去感谢一番的,但考虑到时间晚了,太子府又不是寻常府坻,她就没去。

    今日早早地下了朝,她回到家,去了映月院,没坐一会儿,燕迟就带着赵怀雁、朱玄光进来了。

    又是四下里行礼,见完礼,燕迟脚步一抬,往周小婵走了去。

    周小婵的左手昨天在赵怀雁的帮助下恢复到了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状态来,周小婵高兴极了,当时他们在场的时候,她没有表现的太激动,但等他们走了后,一晚上,甚至是隔天的一天一夜,她都看着自己的左手,欣喜不已!

    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啊?除了爱美之外,周小婵还没到十七岁,就如同燕乐一样,这个年纪的她也喜欢玩耍,喜欢嬉闹,可因为这副身子的原因,她所有的本真童真以及快乐都没了。

    她没有怪过燕迟,是真没怪过,可不怪不代表她不渴望,她也渴望她的身体能恢复,能像正常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燕迟这些年为了能治好她的病,千辛万苦的奔波,周小婵看在眼里,她不敢表现的太急切,就怕燕迟误会她有多渴望似的,虽然她是渴望身体健康,却不愿意让燕迟看出来,因为她知道希望很渺茫,几乎没有。

    既没了希望,她就不愿意再搭上燕迟为此事焦心焦虑。

    所以,她一直表现的很淡定。

    但其实,她也很在意。

    原先是没有希望,可昨天赵怀雁帮她治好一只手,她就看到了希望。

    周小婵一见赵怀雁也来了,连忙高兴的大喊,“赵先生!”又挥动那只已经治好的左手,喊道,“映兰、凝月,快给赵先生搬椅子,倒茶!”

    完全把这里最大最尊贵的男人给忽视了。

    燕迟额头一抽,心想,这小丫头,以往对他是最热情的,每次他一来,她都高兴的喊他,现在好了,心思移到别人身上去了。

    燕迟没好脸色地扭头瞪了赵怀雁一眼。

    赵怀雁无辜地耸耸肩膀,笑着走到周小婵身边,映兰和凝月一个人挪椅子,一个人倒茶水,殷勤的不得了,这让一边坐着的周别枝看的直砸舌,心想,我这个当娘的来,也没这么殷勤啊!

    周别枝看着圆桌对面的赵怀雁,想着前天在帝宫的寝殿里扫了他一眼,却没在意,不过当时这个人是被太子亲自带着去往帝宫寝殿的,想来能力不一般,却没想到,竟不一般到如此境界,连小婵的萎影症都能治!

    女儿的病拖拖拉拉了这么多年,眼看无望了,只能一天一天地等死,可突然,有人能治好了,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高兴。

    周别枝很是敬畏地起身,朝赵怀雁施了一礼,又一拜。

    周小婵一愣。

    在旁边殷勤接待赵怀雁的映兰和凝月也是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燕迟也抿了一下唇角。

    朱玄光抱臂而立,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赵怀雁身上。

    赵怀雁一见周别枝在向她行礼,还拜恭,慌忙站起身,回礼道,“周大人。”

    周别枝真诚道,“现在是在家里,不在宫里,不用叫的这么生疏,老臣得太子蒙爱,以姑姑相称,你既是太子的文僚,也这般称呼我吧,你昨日治好了婵儿的手,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声谢谢呢,这一拜是我当娘为女儿做的,你就受着。”

    赵怀雁含笑地看着她,“周姑姑爱女心切,在下理解,但这拜礼就算了,我是太子文僚,为太子办事那也是份内之事,能治好周小姐的病在好不过了,可若我能力有限,没法将她完全治愈,也请周姑姑不要怪罪。”

    周别枝道,“你有心,又愿意出手,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会怪罪于你?”

    赵怀雁露出雪白牙齿,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虽然太虚空灵指能化死为生,为周小婵死去的肌肉赢得重新活过来的机会,可她那萎缩的影子,着实不好治啊。

    也不是不好治,是压根治不了。

    赵怀雁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把一个人的影子给治好了。

    这简直天方夜潭嘛!

    昨日给燕迟打了预防针,今日又给周别枝打了预防针,往后周小婵的身体好了,影子却继续萎缩,她也能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赵怀雁笑了笑,说,“那我就露拙了。”

    赵怀雁当然知道燕迟带她来周府是干嘛的,就是给周小婵治病,她如今对他最大的用处就是这个了,而但凡来周府,她就得露两手不可。

    周别枝前日没见到赵怀雁一手神奇的指法,今日就擦亮了眼睛。

    周别枝被称为药神,可见其在医学上的专精造诣。

    而她这么高超的医术都对周小婵的病束手无策,更遑论别人了。

    但前日小婵说,这人会太虚空灵指。

    周别枝听过太虚空灵指,但没有见识过它的厉害,如今有人当着她的面用,她自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她盯着赵怀雁的手。

    赵怀雁的手不大,小巧玲珑,白皙如雪,手指按在周小婵的手上,甚至比这个常年不见日光的姑娘的手还白,而最让人惊奇的不是这雪肌一般的颜色,而是她那手指的灵活度。

    周别枝活到这么一把年纪,从没见过有人能把手指操控到如此惊人快速的境界。

    怎么形容呢?

    疾如闪电,快如飞驹。

    等到赵怀雁的指法落定,周别枝大叹,“神奇呀!”

    赵怀雁收起手,笑了笑,没应声,只转头看向朱玄光,“再借你内力一用。”

    朱玄光二话不说,运起全身内力,跟昨日一样,一手打向他肩膀,一手去抓他给周小婵施指法的那只手,将真气输导过来。

    赵怀雁有了一次与他的配合,这第二次就熟稔多了,眼看真气被朱玄光导着全聚于指尖了,她快速将周小婵的手一抓,刚刚已经通过周小婵手上的经脉穴道,这一次就是加诸真气的力量,将她死去的肌肤细胞给复活。

    完事儿之后赵怀雁又被朱玄光强大的真气反噬,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朱玄光皱眉将他抱住,熟门熟路地将他带到楼下的客厢房,为他运通身体内残余的真气,并陪着他。

    燕迟、周小婵、映兰、凝月四个人昨日已经见过赵怀雁这个样子,倒不惊奇,知道他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也没多大担心,倒是周别枝,脸上担忧很显,站起身就要下楼。

    燕迟道,“周姑姑不用担心,赵无名是因为没有内力,借用朱玄光的内力,一时支撑不住,气血翻涌而已,他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周别枝忧虑道,“他昨日给小婵治病,也是这样?”

    燕迟点头。

    周小婵很过意不去地说,“赵先生每次给我治病都得吐血,还要晕倒,这次数多了,他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啊?”

    这个问题,燕迟自然也考虑过。

    所以昨日他亲自动手给赵怀雁打通了任督二脉,让他能自己修习武学,聚敛真气,而真气从他体内发出,被他灵活运用,收纳自如,他就不会再出现这种吐血晕倒的情况了。

    燕迟安抚周小婵说,“他晕倒吐血是因为没有内力,等他也习了武学后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你不必介意这个。”

    周小婵一听,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忧心了,“赵先生看着很单薄啊,他是文人,能练武吗?”

    燕迟笑道,“为什么不能练?但凡有心,他就一定能练成。”

    这个但凡有心,指的就是赵怀雁为周小婵治病的决心。

    只要赵怀雁是秉着倾尽全力的心思来给周小婵治病,那他就一定会让自己学武有成。

    若不然,燕迟就得怀疑他的忠诚了!

    但其实,赵怀雁下定决心练好武学,并非是冲着救周小婵,而是冲着她自己的身份,也是冲着赵国,只有强大了自己,才能强大自己的祖国,她这趟出门,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

    显然,燕迟有所试探,赵怀雁有所图谋,二人目地不同,却不约而同的,因为周小婵,目标一致了,就是要增进赵怀雁的武学。

    为此,周别枝建议道,“这样的话,不如让赵先生没事儿的时候去九杼内权阁拜个将军学习吧,九杼内权阁是燕国最高兵权机构,有那里的人手把手交他,他一定进步很快。”

    燕迟对这个姓赵的少年还不是完全的放心,本来赵这个姓就很敏感,再加上昨天燕迟见到了少年隐瞒的脸,他觉得这个少年来燕国动机不纯,放在身边好看管,放出去就不一定了,虽然九杼内权阁也是他的地盘,属皇宫禁卫军管辖范围,不怕这小子做什么事,但九杼内权阁是燕国最高兵权之地,焉能让他这么一个赵姓之人入内?

    燕迟沉吟道,“暂时先让他呆在太子府吧,让朱玄光教他一些入门武学,看他的领悟情况,若他有练武天份,到时候再推荐到九杼内权阁。”

    周别枝觉得燕迟思虑周到,九杼内权阁是燕国兵权圣地,里头的人不管是将军还是副将还是小兵,每个人都很忙,都有自己每天的工作内容,要抽调一个人出来专门教赵无名,也确实不像话,尤其,如果赵无名是个废材,倒白白浪费别人的时间。

    周别枝点头道,“太子考虑周全。”

    燕迟转头看向周小婵,昨天施了指法后,大概有两盏茶的功夫,周小婵的手才恢复到正常状态,这离两盏茶的时间还得一会儿,燕迟温声道,“让映兰和凝月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晚点再看看情况。”

    因为身体的原因,周小婵每日活动的时间有限,也不能长久坐,她没反驳燕迟的话,乖乖地让映兰和凝月扶着去床上躺着了。

    映兰和凝月伺候在床边。

    周别枝说,“我去楼下看一看赵先生。”

    燕迟没应声,独个坐在那里端起茶杯喝茶。

    周别枝一个人下楼。

    楼下,赵怀雁刚醒,朱玄光抱臂靠坐在床头,见他醒了,斜过脖子扫他一眼,见他躺在那里,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闲云野鹤般的悠闲样,忍不住敲打他,“每天放一次血,小心以后失血太多,换你躺那里等别人医治了。”

    赵怀雁冷哼,“乌鸦嘴。”

    朱玄光捂着胸口道,“天地良心,我是在担心你。”

    赵怀雁道,“真这么担心我,晚上就教我练武,只要我有了真气,就不会再吐血晕倒了。”

    朱玄光睇他一眼,忽地将脚一抬,肩膀往下一促溜,仰躺在他身侧了。

    赵怀雁秀眉狠狠地一跳,抬脚就去踹他。

    朱玄光眼尖,耳力也惊人,他刚欲有动作,朱玄光就发现了,他先发制人,长腿往他小腿上一压,堪堪将他压住。

    赵怀雁怒目,激怒着一张脸瞪他,流转千目里,那愤怒的火焰像开到最艳的曼陀罗花,渗透着迷人蛊惑的气息。

    朱玄光被这样的眼神一瞪,禁不住就软下了心肠,真是见鬼的,这个小子每每一用这样有力的眼神看他,他就会心脏砰砰跳呢!

    朱玄光眉头皱起不解的弧度,迎着这种能让自己心乱的视线,抿唇道,“今晚就算了,你都吐血了,明天教你。”

    赵怀雁道,“我没事。”

    朱玄光道,“练武不同看书,光用脑就行了。”

    他觑一眼他横架在脑后的小胳膊,又横一眼被自己压在腿下的他的小腿,不想打击他,却又没办法不打击他,“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今天吐了血,晚上不休息,明天你就得连晕。”

    赵怀雁磨牙道,“你别小瞧人,我细胳膊细腿怎么了?细胳膊细腿就练不好武?”

    朱玄光道,“没说你练不好,是怕你受不了。”

    赵怀雁哼道,“你只管教,受不受得了,那是我的事。”

    朱玄光翻侧过身子看他,二人躺在一张床上,枕在一头,他一侧身就直直地面对着赵怀雁白皙又俊美的脸了。

    而在那脸上,那双唇,刚刚吐过血。

    虽然血迹擦过了,可那唇色,红的妖冶。

    鬼使神差的,朱玄光伸手,想要摸一摸那唇瓣。

    结果,手刚抬起,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明明没做亏心事,朱玄光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猝地将手收回,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起身,站在一旁去了。

    周别枝敲了一下门框。

    朱玄光走过去,将她迎进来。

    进来后,周别枝就走到床前,见赵怀雁醒了,她就关心慰问了几句。

    赵怀雁坐起身,说自己没事,又问周小婵的手怎么样了,周别枝说不知道,赵怀雁就双腿离床,下了地,要上楼看周小婵。

    朱玄光斜他一眼。

    周别枝也很想看一看周小婵的手如何神奇的变化,见赵怀雁没大碍,她就领着他又上了楼。

    两盏茶还没过去,周小婵的手无任何变化。

    燕迟安静地坐在圆椅旁,不惊不慌,淡定地喝着茶水。

    映兰和凝月二人围在周小婵的床头边,等待奇迹的再次到来。

    赵怀雁、周别枝、朱玄光上楼,脚步声传到门口后燕迟抬起脸看了一眼,见赵怀雁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进来,他将茶杯搁下,挑眉问一句,“恢复好了?”

    赵怀雁道,“嗯,劳太子挂心。”

    燕迟已经喝了两杯茶了,想着时辰也该到了,他点点头,起身往床边走。

    三个人也跟上。

    刚近床畔,还没来得及去瞅周小婵的情况,映兰和凝月先惊呼出声,喜叫道,“啊啊,小姐的手恢复了!竟然又恢复了,我的天!”

    二人惊喜不已,周别枝一听,立马伸手将二人拉开,她凑到床前,近距离地看着周小婵的右手。右手原本枯干如柴,皮如糟糠,如今鲜嫩的像刚剥开壳的鸡蛋!

    周别枝瞠目诧眼,连连惊叹,伸手将周小婵的右手拉过来,摸在掌下观察,一边观察一边又是啧啧稀奇。

    周别枝虽没有燕行州大,不到八十这样的高龄,可年纪也不小了,足有六十岁。

    她不是晚来得女,而是周小婵并非她亲生。

    周别枝一生研究医药,并没嫁过人。

    周小婵是她在行医问药过程中收养的一个孩子,说收养,也不是很贴切,准确的说,是她捡来的。

    之所以给周小婵起名叫小婵,是她在七月盛夏的时候,在一座破庙里捡的她。

    当时那个庙的四周,蝉声很响,不远的地方还有钟声禅寺,周别枝就给周小婵起名为婵。

    六十岁的周别枝,行医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看过?

    不说行走江湖了,就是跟随着燕行州南征北战的那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里,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到过?

    可纵然她行走江湖,见识广阔,也从没见过谁有这样的本事。

    普通人的肌肉出现坏死或是濒临死亡的时候,靠通天的医术或是补天神药能够挽一挽,但想要彻底治根,基本不可能,尤其,在御影术的伤害下出现的身体坏死,那就更不可能恢复了,除了等死,别无他治。

    周别枝称为药神,一来她医术高明,二来她对药材的精通,可以说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人了。就是这样的她,面对周小婵的病,那都是束手无策的,可赵无名却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周别枝一脸感叹地说,“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赵怀雁笑道,“周姑姑见笑了,我这手艺是师父传的,也没学的很好,勉勉强强混口饭吃,要不是有朱玄光借内力给我,我也没法将师父教我的指法用到如此传神的境界。”

    周别枝道,“虽然你这手艺是北斗七才的虚灵空传授的,研究出这套指法的人也是她,但治好我女儿病的却是你,昨天来我没碰上,今天就留在府上吃饭吧。”

    赵怀雁眨着眼睛看向燕迟。

    燕迟道,“想留就留。”

    赵怀雁笑着冲周别枝拱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句话刚说完,床内就传来了一道轻轻的笑声,赵怀雁抬头望去,见周小婵看着她,嘴角含着笑,一副专注有神的模样,那目光看着她,带着毫不自知的钦慕与崇拜。

    赵怀雁眉头一挑。

    燕迟也听到了笑声,抬眸朝床内的周小婵扫一眼,看到她看赵怀雁的眼神有异,他薄唇微抿,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

    中午在周府用的饭,吃完饭,燕迟回了太子府,赵怀雁和朱玄光跟上。

    下午申时一刻,燕迟在书房看公文,甘阳带着南国公府的口信来了,说是南丘寒与南陈夫人打算后天出发,先前往幽州城的明府,接南子娜、南子衍还有明岭,然后再从幽州城绕道雷州,从雷州去往陈国。

    燕迟听着,缄默片刻,开口说,“派十名太子府卫去往南国公府,随行他们一起,去陈国,人带去的时候告诉南丘寒,这十人任由他调遣,将在外,军令可以有所不受,他若在陈国遇到了危机,只管见机行事,该怎么做,无需顾忌。”

    甘阳道,“是,我这就下去挑人。”

    燕迟嗯一声,挥手让他走了,过一会儿后他又喊了一个守卫进来,让他去传唤赵怀雁,那守卫去了荣安院,没找到赵怀雁的人,后来打听才知道赵怀雁去了养義殿,他又去养義殿找人,可找到了人,却发现赵怀雁正在练习扎马步,而这套扎马步,朱玄光说一柱香不烬,人就不能动。

    守卫无奈,只得回去如实禀告燕迟。

    燕迟听说赵怀雁在练扎马步,颇为吃惊,翻着公文的手一顿,眉头轻挑着抬起脸来,问道,“在养義殿练武?”

    守卫拱手道,“是的,殿下。”

    燕迟笑道,“难为他这么积极。”挥了挥手,让守卫下去,暂时也不传赵怀雁了。

    等守卫出去,门关上,伺奉在燕迟身边的宣香道,“赵先生今儿去周府不是吐血了吗?练武受得住吗?”

    另一边的商柔说,“我也挺担心。”

    两个宫婢同时看向燕迟,说道,“殿下,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燕迟抬头,左右看了她二人一眼,好笑地说,“你们倒是把他看成一块豆腐了,哪里会有那么弱,他吐血并非是受伤所致,只是因丹气太虚,昨日他身上的任督二脉没打通,可能伤到了一点本体,但今天就不会了,不然他也不会去练武,该在床上躺着了。”

    宣香和商柔想想也是,昨天赵先生回来后就哪里没去,只管休息。

    看来,这个人也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既爱惜,就不可能无故糟蹋。

    想来他确实没事。

    宣香和商柔不再吭声了,一左一右地伺候着。

    燕迟看完今天的公文,帮他那个八十多岁的老爹处理了一半的奏折后,起身,迈步,往书房外走。

    本来喊赵怀雁来的目地是帮他揉一揉肩膀的,如今他在练武,那还是他过去吧,也瞅一瞅他扎马步的针脚如何。

    燕迟去养義殿,宣香和商柔跟着。

    此时日头渐渐往西偏了去,四月的燕都,虽褪却了冷意,可空气中仍旧弥漫着一股滨海雪梅的淡淡香气,这滨海雪梅开在云雪山,四季不败,可香气却因四季的气候渐变而或浓或淡,夏冬最甚,春秋转淡。

    云雪山立于潮汕之上,而潮汕汐的尽头便是东部大陆,燕国坐落在东部大陆上,与这临海雪梅呈顺风坡之势,故而,九国之中,唯燕国能闻到此香。

    这香很淡,刮于风中,若非燕国人,基本识辨不出来。

    燕迟迎着这股微香,去了养義殿。

    养義殿是元兴以及青海等隐卫们住的地方,并非幕客居所。

    太子府幕客很多,所住之地都不同,分布也不同,寻常无事,这些幕客都不会私自行蹿,他们每日都有功课,而有能力倨显者,会每日进宫,学习行兵布阵之道。

    因朱玄光和赵怀雁刚来,还没过完考察期,是以,就跟元兴和青海住去了。

    青海是隐卫,时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朱玄光住了两天,也没在养義殿里见过此人。

    元兴带着曲昭办事去了,也不在养義殿。

    此刻养義殿里就只有朱玄光和赵怀雁二人,还有守门的府兵。

    燕迟进门后举目一望就看到了赵怀雁。

    偌大的院子,基本都是可练武的场地,大概是日头还没彻底进入西山,朱玄光怜惜赵怀雁那白皙瘦弱的身子骨,没选空场地让他扎马步,而是选了一处有亭子的六角敞亭,亭子用六根柱子支起,中间没有木桌,四周通风,是个观赏用闲亭。

    赵怀雁正一板一眼地扎步在正中心,朱玄光斜靠在两柱之间围起的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指导着他的步姿。

    燕迟没进亭子,就在远处的假山旁边端详了数刻,见朱玄光虽有些吊儿郎当,可纠正赵怀雁错姿时又很严苛,一点儿都不给他放水,赵怀雁两腿小幅度地打着颤,却咬着牙不喊停,远远看过去,他面上有汗,偶尔瞪向朱玄光时含着几丝憋屈,但好在,是个能忍的,也拎得清孰轻孰重,没有让燕迟失望。

    燕迟欣慰道,“他若每天这般坚持,小婵的病离完全恢复也不远了。”

    宣香笑道,“赵先生乍看上去不太靠谱,可实际上还挺靠谱的嘛。”

    商柔道,“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呀。”

    宣香接话说,“不怕,我觉得赵先生是有毅力的。”

    商柔老远就瞧见了赵怀雁那一直发颤一直发颤的双腿,明显体力不怎么好的样子,担忧道,“有决心有毅力好,可身体吃不消也不行。”

    燕迟轻抿着唇角,觉得这个少年看上去也太瘦弱了些。

    他着实也担心赵怀雁的身体,想了想,说,“从今天晚上起,给他加餐两道钟鸣肉和解乏酒,夜宵也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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